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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曲悠扬——略观钱南扬的南戏研究

时间:2018年11月19日 来源:《中国艺术报》 作者:李晓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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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南扬纪念馆开馆演出

  “芙蓉帐冷不须念,当思桑榆垂暮年。琵琶一曲把君伴,陈留有人意悬悬。襦衫换青莫滞留,早扬归鞭返故园……”蒙蒙细雨伴着哀婉动人的唱词点点滴滴落入湖中,坐落一旁的当湖老宅内正在进行钱南扬纪念馆开馆仪式,前厅的戏台上正在表演的曲目正是被誉为“南戏之祖”的《琵琶记》选段,戏台上方挂有一方匾额,上书“南曲悠扬”,在钱南扬的学术生涯之中,南戏研究是他用力最勤、成就最著的领域,这四个字集中体现了钱南扬对南戏研究作出的杰出贡献。

  近日,为纪念著名南戏史学家钱南扬诞辰120周年,由浙江省平湖市委市政府、南京大学、上海师范大学、温州大学及浙江传统戏曲研究与传承中心联合主办的“钱南扬学术成就暨第八届南戏国际学术研讨会”在浙江平湖举行。来自各地的70多位专家学者深切缅怀了南戏研究专家钱南扬,并对他取得的研究成果进行阐释与交流。

  南曲之先驱

  南戏,在历史上和民间习俗上也统称为“戏文”,形成于南北宋之交。由于它主要使用中国南方流行的曲调演唱,因此也被称为“南曲”或“南曲戏文”,或以地方来命名,如“温州杂剧”或“永嘉杂剧”。作为中国戏曲发展史上一种成熟的戏曲形式,为后世的戏曲形式如明清传奇及清代中叶以后兴起的各种地方戏奠定了基础。但由于南戏脱胎于南方民间社火“村坊小曲”,之后流布各地,融合不同表演艺术和说唱艺术,虽然保持浓厚的民间色彩和地方情调,但有关南戏的资料大部分散失殆尽,一直甚少有研究者问津。对此钱南扬曾表示:“宋元戏文,一些明人是不大看得起的,任其散佚,到了清朝,简直不大有人知道这个剧种了”。

  为了补上戏曲史上这一部分缺失,钱南扬便把研究视角主要放在了南戏这一曲学领域上。其主笔完成的《宋元南戏百一录》《戏文概论》《永乐大典戏文三种校注》等南戏学术专著,从文献、史论与学理等多方面构架了现代南戏研究的基础,已成为了当今学者进入南戏研究领域的必读书目。钱南扬的学生、温州大学教授俞为民将钱南扬在南戏研究领域上的成就,归纳为三个方面,一是南戏研究资料的搜集和辑佚;二是校注和整理南戏剧作;三是从理论上对南戏加以阐释和总结。“在他研究之前,罕有人关注南戏,更没有人进行过系统研究。是钱先生从典籍中钩沉出大量的有关南戏的资料,而后在此基础上,厘清南戏的发展线索,分析南戏的剧码、声腔和场上的表演艺术。”上海师范大学教授朱恒夫表示。

  民间之取向

  钱南扬偏向于民间文学、民间文化及戏曲研究的学术取向,主要源于新文化运动后的社会风气及顾颉刚等师友的影响。对南戏研究资料的搜集和辑佚,是钱南扬师从著名曲学家吴梅学曲开始的。俞为民说:“吴梅先生的‘奢摩他室’收藏着许多珍贵的戏曲典籍,钱先生每到假期都会来请教,吴梅总是倾箧而出,让他饱览,钱先生才得以遍览曲藏。在这段时间里,他涉猎大量的戏曲资料,其中收录的许多宋元南戏佚曲引起了他的研究兴趣,于是他便开始着手宋元南戏佚曲的辑录工作。”在吴梅的精心指授下,加上丰富翔实的资料可供查阅,钱南扬的辑录工作涉猎广泛,苏州大学教授王宁谓之“搜求备至,包罗丰赡。即使对比较偏僻的《乐府混成集》《骷髅格》等曲谱,也必详加究查,仔细考述。已经亡佚不存的《墨憨斋词谱》,钱南扬更是借助文献首先完成辑佚,在尽可能全面把握材料的基础上详加评判。靠着材料先行,结论也堪称允当。”

  在辑录佚曲同时,钱南扬对所辑录的戏文本身及其流变也作了详细的勾稽。后人通过几支零散佚曲,也可了解剧情大概。如他把《九宫十三摄南曲谱》归于《九宫正始》一派,把《墨憨斋词谱》《南词新谱》《九宫谱》《九宫谱定》《钦定曲谱》等五种归于沈璟《南九宫谱》一派,将《南词定律》与《九宫大成》另立一派,都是在大量比对和考证基础上得出的结论。其考证结果形成的“曲谱沿革图”至今仍是学界考察明清曲谱沿革演变的重要依据。

  眼光之精审

  钱南扬作为一代学术大家,平生治学领域虽涉及多个领域,但凡所论列,皆有其独到的研究视角。从钱南扬对南戏剧作加以校注和整理这方面的研究中,可窥钱南扬眼光之精审。他在《永乐大典戏文三种校注·前言》中指出:“戏文遭明人妄改,弄得面目全非。自《戏文三种》《元本琵琶记》《成化本白兔记》等相继发现,我们才认识了戏文的真面目,和明清传奇有哪些不同,知道了它的发展过程。”钱南扬通过对南戏剧本的校注和整理,复原了早期南戏的面目,使得后世能够看到早期南戏的真面目。

  钱南扬在开始校注整理南戏剧作之前,会对同一剧作的不同版本进行梳理和考证,找出其中最早、最接近早期南戏真面目的版本,在此基础上对其加以校注和整理。“如《琵琶记》现存有十三个不同的版本,钱先生对这十三个版本作了仔细的校勘,认为清陆贻典钞本在众多的《琵琶记》版本中,‘虽时代稍晚,但他所依据的底本却是很古的’。因此,他便以陆钞本为底本,对《琵琶记》作了校注,在具体校注中,又将陆钞本的曲文与《九宫正始》所引录的‘元传奇’《蔡伯喈》的佚曲作校勘,从中寻绎出《琵琶记》的衍变之迹。”俞为民说。

  史家之严谨

  细心品味钱南扬的文著,可以感受到他的学术研究带有“史家”色彩,深受乾嘉学派的学风影响,钱南扬在学术界向来以治学严谨著称。他在早年所作的《宋元南戏百一录》中,误收了一些明清传奇中的曲文,将沈璟《十孝记》中的曲文当做南戏《王强卧冰》的佚曲收入,将李玉的《太平钱》中的曲文误作南戏《朱文太平钱》的佚曲收入,对于这些失误,后来他在《宋元南戏辑佚》中都一一作了订正。

  对南戏在理论加以总结和阐述,是钱南扬南戏研究的最突出的成就。钱南扬对南戏的理论探讨,贯穿了他从事南戏研究的整个学术过程。钱南扬在最初接触到有关南戏的史料后,就根据史料进行分析和解读,对南戏的起源、剧本形式、曲调格律、脚色体制、舞台演出等作出了初步的探讨,在其著作《宋元南戏百一录》卷首的《总说》部分对南戏的全貌作了初步的勾勒。中国著名历史学家、民俗学家顾颉刚十分赞赏钱南扬在《总说》中对南戏的论述,指出:“他的《总说》,论结构,论曲律,其精密已远过前文(《宋元南戏考》),在现在所有的材料之下,能做如此的研究,亦可以说达到了顶点”,是“对学术界的大贡献”。

  钱南扬以其自身的学养,深刻地影响了现代南戏研究的百年进程,在20世纪南戏研究发展的每一个节点中都扮演了重要的角色,正如著名戏曲史家胡忌对他的评价:“作为戏文研究的一代奠基人,首先应是有这种称为研究者而当之无愧的人。”

(编辑:高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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