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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出好戏》是“神作”吗?

时间:2018年08月22日 来源:《中国艺术报》 作者:赵立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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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一出好戏》剧照

     承袭《我不是药神》,黄渤的《一出好戏》接下了另一“神作”的标签。

  2018年,中国“神作”有点多,这不禁让人觉得“神作”这东西有点廉价,说好的饕餮盛宴,怎生生的就变成了放粮赈灾?观众像是饥渴得久了,还没进嘴,人已醉了大半;于是,管它是《一出好戏》还是“随心所欲”,只要题材和演技还过得去,便如狼似虎好评如潮,硬伤又怎么样,败笔又怎么样?
  人们最啧啧称奇的是故事的设定:将一群人扔在一个与世隔绝的荒岛上。的确,对于普通观众而言,这个设定画风清奇。它具有先天的优势,毕竟中国传统故事里,“邪恶荒岛”的故事并不多见。不过对于资深影迷或西方文学爱好者来讲,“荒岛”实在没什么稀罕,因为它不仅是一种已有400年历史的英国文学(荒岛文学)类型,还是欧美影视剧的一种重要类型,其最早的名作是莎士比亚的《暴风雨》和笛福的《鲁宾逊漂流记》;近处的则是戈尔丁的《蝇王》、阿加莎的《无人生还》。“荒岛设定”的优势在于,它是一个实验性视角,“岛”的存在如同“薛定谔的猫”,故事如同“那只既是死的又是活着的猫”。在这个异乎寻常的资源有限的封闭空间里,矛盾的张力会以几何倍数增长,它删除了一切社会秩序,删除了一切人为规范,人开始寻找本性,开始和自然抗衡,想象中的世外桃源变成了一个善恶的修罗场。由此“荒岛”慢慢演变成为一种叙事模式,不再囿于空间的限制,所以《死亡实验》将荒岛搬到了大学实验室,《异次元杀阵》将荒岛设计为一个高科技恐怖空间,《行尸走肉》更是将整个地球都变成了一座荒岛,人如鱼肉,人如刀俎,残酷不止,生生不息。荒岛可以是天堂,荒岛也可以是地狱。
  中国电影的“荒岛”,做就是新,这个思维没有错。可珠玉在前,《一出好戏》似乎怎么都欠着火候。例如“小王——张总——马进”的三段论剧作结构,显然是创作者想用一个电影的时长来表达一种“野蛮——秩序——统一”的人类发展史;为了表明态度,他还利用了“山洞——大船——电力”三种事物来表明三段论的递进发展关系,也可谓是用心良苦。但问题是,“荒岛”不仅是“家园”,还是“战场”;人类不仅是“天使”,还是“魔鬼”;敌人不仅是他者,还是自己;生存不仅是发展,还是活着;从而每一个流落在荒岛上的人,他们的行为和选择都能够成为荒岛故事的关键,这就是为什么斯派克·琼斯的《野兽家园》只有6个岛民,因为6个人的战争已经足够震撼。
  大格局是大写法,《一出好戏》人数众多,本可以更具有史诗气质,但导演在人数上做了加法后,却在矛盾上做了减法;他强硬地堵住了大多数人物的嘴,让他们毫无思想,毫无意识,让他们沦为掌权者的道具和光环。更要命的是,在这场“荒岛实验”中,女性力量是完全缺席的,无论是姗姗还是齐姐,她们对于整场斗争都几乎从未表达过态度,更别说参与到其中来。电影发展到如今,女性早已成为《异性》里的胜利者,《异次元杀阵》中的领导者,《湮灭》中的探索者和拯救者,可在这里,女性依旧是男性争权夺利的战利品,这对于此类题材而言可谓是一个莫大的损害。
  另一个被莫名回避的重要问题是暴力与财富的关系。纵观整个人类历史,雅典会被斯巴达攻占,这似乎是财富与暴力的铁律,人们会点燃文明的火种,但也具有摧毁火种的欲望和能力。但《一出好戏》里,财富/食物却从来不被武力左右,仅有的一场小小战役也设计为主人公的挑拨离间,饥饿不再是打开人性大门的钥匙,生存也变成了一件不必要的麻烦事——毕竟,人们宁愿饿死也不愿主动破坏规则——于是这样一来,荒岛的设定就彻底失去价值,如果连饥饿都不能激发人性最底层的软弱和黑暗,还有什么能够呢?
  也正因这样巨大的逻辑漏洞,这部电影在人物上便显得有些浅尝辄止。不光大多人物样板化严重,就连主人公马进都面目模糊不清;开头一张彩票,结尾一枚灯泡,似乎已能够说明他的全部,生活的不堪和道德的完美让他的瑕疵变得无迹可寻;即便是“否定真相”这样的小小恶念,也转瞬即逝。他不是一个在荒岛变成天使的人,而是从来就被美化成了一个天使。从而,一曲震撼人心的人性凯歌变成了一幕没有绽放出来的礼花,一场啼笑皆非的黑色幽默变成了一场精心排练的假戏。
  这是《一出好戏》,一出让人惋惜的好戏。虽然这部电影比当下大多数中国电影都要有新意、有深度、有水准,但恰恰在这个时候,我们绝不能将它当做一个完美的样本,反而要认真反省、查漏补缺。也许,这就是这篇批评文章的意义之所在。
(编辑:张利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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