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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部斗蟋史, 折射中国农业文明社会博物志和变迁史

时间:2017年12月06日 来源:《中国艺术报》 作者:乔燕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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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斗蟋小史》白峰著 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17年8月出版

养斗蟋蟀的器物,由左至右分别为平章盆、王府盆、象窑盆(书中插图)
  西班牙人喜欢斗牛,美国人喜欢马术和骑野牛运动,而中国人却自古喜欢斗蛐蛐,这是为什么?斗蟋习俗究竟起于何时?蟋蟀谱能折射出些什么?今天我们为什么要研究斗蟋?日前,“以一本书向王世襄致敬——《斗蟋小史》新书分享会”在北京涵芬楼书店举行,著名收藏家、观复博物馆馆长马未都,著名出版家汪家明,《斗蟋小史》作者白峰为读者略解心中关于蟋蟀的种种疑团。
  蟋蟀看似玩物,实际上关联着中国人的生存方式和情感方式
  琴棋书画、花鸟鱼虫,虫忝居其末,斗蟋不过虫类之一端。微末如斯,万千史料中所涉斗蟋活动凤毛麟角,时隐时现。因此,中国的斗蟋活动虽已越千年,明清两代的蟋蟀谱等著述至今仍有流传,但有关斗蟋活动的起源、历代流布情况、当时的斗蟋习俗却从没有人能说清楚。如今一部《斗蟋小史》,不仅大致厘清了自南宋兴起以来斗蟋的流布情况和脉络,更折射出中国的气候变迁、生态变化、政权更迭、社会结构、文人趣味、乡土民情,乃至世道人心,可谓一部微观的中国农业文明社会博物志和变迁史。
  生长于济南的作者白峰小时候就喜欢玩蛐蛐。他回忆,童年时代没有玩具,斗蛐蛐是男孩子极大的乐事,年年乐此不疲,但因为学习中断了,后来到了成年以后终于自己当家长,自己说了算,可以自由走上“玩家”之路。彼时,真正的“老玩家”王世襄花数年时间纂集《蟋蟀谱集成》,蕤集历代有代表性的蟋蟀古谱十七种。书成,又写《秋虫六忆》以为附录,实则是将蟋蟀这一民俗活动引入到了文化史的视野当中,而此前斗蟋蟀是和“玩物丧志”连在一起的,难入文化殿堂。
  “初读《蟋蟀谱集成》时,我竟读不懂。倒不是文字有障碍,而是集成中会出现很多不同的谱,常常各家所云莫衷一是,与现实也有颇多不合之处,越看越糊涂,究竟谁说得对呢?而且有很多难解之谜。比如我们现在玩蟋蟀的人首选是山东宁津宁阳和河北产地的蟋蟀,而宣德皇帝为什么舍近求远,不是就近在德州选蛐蛐?”白峰说当时被很多问题困扰的他特别想向王世襄请教,到“三联”工作后,经范用帮助终于如愿,不仅见到王世襄,且成忘年之交。
  “到了王世襄家,看得出他是知道我要来的,应该是范用先生已经打过电话了。茶已经沏好,也没有寒暄,就如老友相聚,天南地北地聊天。先生又上了回天花板,递下两只蛐蛐罐来……我当时正痴迷于蟋蟀,言谈中不免忘形,先生不以为忤,谈及当年养狗、斗虫趣事,亦眉飞色舞,灿烂如少年,全然不似八十多岁的老人。”白峰回忆,此中他也曾将自己诸多困惑面询先生,但有的获得解答,也有其难以解答的。“我就提议先生能不能做一个‘评注本’或是‘眉批本’,给爱好者提供一个通晓的蟋蟀谱文本。先生当时整理‘鸽经”正忙,又有数项写作计划准备着手,实无暇顾及,却嘱我‘你有此心,又真心喜欢,所提问题有些我也没想过,倘假以时日,能处处留心,你可以做做此事’。我心知无力承担,不敢应承。王世襄先生却举当年朱启钤委托《髹饰录》之事:朱桂老于日本得见孤本《髹饰录》,复制带归,但却无人能懂,遂嘱其设法释读,当时他也是如读天书,此后潜心研究历二十年,终于完成。蟋蟀谱没多复杂,假以时日,只要上心,没有解读不了的东西,洞察力是在日积月累当中不知不觉具备的,当你有一天能够居高临下看清蟋蟀谱的时候,你就读通了。文化无大小,题目不怕小,每人都能做好自己关心的一个问题,足矣。”
  正是带着这样一份期许,二十余年中白峰养蛐蛐几乎挤占了家人的生存空间,斗蛐蛐已成秋战高手,潜心研究蟋蟀相关史料和问题亦渐入佳境。“后来我慢慢通过斗蟋史发现中国历代的气候变迁和中国的地缘包括北方边患中间的关系,通过蟋蟀谱也能够看到在一些重大的历史节点,贵族、上层人士的心态等。并且斗蟋作为区别于其他民俗活动,唯一能打通社会阶层,从贩夫走卒到王公贵族上下一致的一项爱好,从中亦得以窥见世人百态。蟋蟀看起来很简单,就是个玩物,实际上它关联着中国人的生存方式、情感方式。”在多年的研究中,白峰还广结南北斗蟋名家收获甚丰,曾与济南斗蟋名家柏良先生合编《中华蛩家斗蟋精要》,又遵王世襄生前所嘱,完成《蟋蟀古谱评注》,再著《解读蟋蟀》,直至这部《斗蟋小史》,并藉此向王世襄致敬。
  人生一世,草虫一秋,观虫如观己,我们也需要从中知道过去
  同样从小就编蛐蛐笼,逮蛐蛐,养蛐蛐,斗蛐蛐,亦同样与王世襄有密切交往的马未都对小小蟋蟀也别有一番情感,更对斗蟋文化有着自己的理解。“斗蟋蟀是我们一代人小时候的一个极大的乐趣,今天孩子的乐趣基本都在动漫和游戏上,我们小时候没有这些,所以所有的乐趣都来自于自然。从养虫文化讲,‘花鸟鱼虫’,‘虫’排在最后,应该处于末端,关于虫的文化很复杂。看虫子它的一生很快就完成了,过去虫子都是百日虫,100天,条件好了可以养200天,现在可以养半年。观其一生,观虫如观己,看见别的生物也能看见自己。”
  在马未都看来,改革开放40年,中国巨变赶上了世界范围内的农业革命、工业革命后的第三次重大革命,即科技和智能革命。“这是人类有史以来最大的、影响到我们每个人自身的一次革命,包括我们的不可预知的未来。所以在这样一个社会急剧变化的时候,我们很容易怀旧。古人说温故而知新,我们怀旧都是从小事做起,我写《往事与旧物》,就是写很小的事,比如昨晚还在写北京的腌菜、渍菜等。小事很能说明社会的变化。我们这一代人对于文化有一种天然的亲近感,这些文化往往一旦逝去时才觉得有价值。比如蟋蟀,现在在圈子里很火。我每年都养秋虫,现在我办公室有两只大蝈蝈,叫得非常好听。现在一只蝈蝈100元钱,很贵,但是能听见自然的声音。我们今天大部分时间听不到自然之声。所以大概20年前我写过《倾听自然之声》,就是关于秋虫的事。”
  过去为什么要养秋虫?马未都认为,比如蟋蟀斗是一部分内容,还有一部分是听,听它鸣叫,尤其是晚上。“我去王世襄家,他家炉子旁边一圈全是秋虫,听声的虫和斗的不是一类,斗的不叫,听的是叫的,比如油葫芦叫声冬天夜深人静时非常好听。现在的人可能习惯了基本听不见自然之声也不会苦闷,但是对于我们这一代人,如果意识到这一点就会很苦闷。所以古人的倾听自然之声的愿望特别强烈。我们今天对于声音的感受都变得非常的迟钝。前一段时间下乡早上起来突然听到鸡叫,真正的鸡叫,而不是闹钟的鸡叫,突然觉得特别亲切,接着人声、碰撞的声音等各种自然的声音就出现了,那就是一种生活。今天社会变化非常大,很多社会的景观也看不到了。北京我小时候的印象逐渐没有了,现在进胡同感受恶劣大于美好,很难再有特别美好的感受。因此我们需要从《斗蟋小史》这样的著作里知道过去。”
(编辑:周春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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