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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人直播”为何不能成为艺术?

时间:2017年11月20日 来源:《中国艺术报》 作者:关淑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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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红人直播”是一个近两年突然在国内网络世界火爆起来的新兴大众娱乐方式。这种红人直播,简单来说就是一位“红人”主播用视频和音频的录制设备,直播自己正在做的事情。比如,有的主播是进行才艺展示,有的是展示自己正在参与的活动,有的就是和观众聊天等。类似于电视频道,每一位主播拥有一个专属于自己的频道,观众可以自主选择观看哪位主播的直播,主播自己的频道也就是一个半虚拟的演播室,这种半虚拟的场所在网络上被称为“直播间”。观众在看直播的同时和主播互动,并且可以赠送虚拟礼品,这些礼品是观众通过真实货币购买的,主播获得的礼物也可以兑换成真实货币。

  现在中国的网络世界,正在步入一个全民直播时代。但是,十分可惜,在如此广泛传播的大众文化之中,国内直播的内容和流行偏好相对于已经趋近于成熟的国外直播行业似乎过于单一。国内直播普遍以女性“网络红人”为主要视频主体,以聊天、才艺展示作为主要视频内容,以观众的竞相送礼为主要收入来源。直播俨然就是移动版“秀场”,是一种简陋的即兴表演。这种以形象为基础的互动模式,几乎是国内直播的绝对潮流。“直播”已经成为“以女性视觉消费”为主导的产业模式。

  红人直播其实是一种大众的、自发的、即兴的“戏剧”。观众和主播所进行的是一个双向交流的过程,这种实时互动,使得观众的参与感得到了很大程度上的满足。这也是直播之所以会吸引很多人的一个重要原因——亲民。这种直播模式打破了人与人之间的安全距离,又由于其网络虚拟的本质使这种亲密距离绝对“安全”,所以这种参与感和亲密感吸引了众多观众。另一个原因是,对于很多人来说,在直播间里,由于身份的虚拟性和匿名性,观众可以无责任地发表自己的言论,并得到即时的回应,在日常生活的快节奏中,直播的简单轻松免责成为重要的吸引点。但这种观众参与度如此高的文化传播形式,为什么难以成为艺术殿堂中的成员之一呢?

  首先,红人直播的生命线十分短促。一件艺术作品,通常是由某位作者或者某个群体,在生活感悟的累积之中,运用自己的独特技术或技巧创造出来的。在母体中不断地吸收养分就是艺术作品在时间轴上所处的孕育时期。作品的艺术价值和生命力,很大程度上取决于这一时期。与之相比,红人直播基本没有前期的累积,无法做到将自我的经验意识投射到这一活动之中。

  一件优秀的艺术作品,可以将时代的印记刻在自己身上。在历时性上,作品本身的年代属性是其历史价值的体现,有着承载时代的文化内容。很多大众自发的行为成为艺术,并为后世的艺术作品创作提供不竭的素材宝藏。这就是艺术作品的生命线的延续。在共时性上,一件优秀的艺术作品,能够在不同的历史阶段产生不同的影响和意义。在这一点上,红人直播由于其特殊的传媒形式,无法在播出之后继续流传,导致在历时性上,没有“过去”和“未来”的存在,在共时性上,由于红人直播的直播内容没有深刻承载当下的文化内涵,所以很难令观赏者受到鉴赏艺术作品时的撼动。

  红人直播没有生命线的延伸。艺术作品会在某一个时间段里,让观赏者能够反复进行观看、欣赏、研究和学习,或因其存在方式的物质属性而被收藏,或因其声势浩大、影响深远而根植于某种地域文化之中。我们所熟知的传统艺术表现形式,诸如绘画、雕塑、音乐、文学等,抑或是机械时代兴起的电影、电视。即使是不允许摄影的剧场剧目,也会由于作品的优秀而反复演出,这些都是艺术的物质存在形式。作为一种快速视觉消费的产品,红人直播不像传统媒体需要一定的时间去了解和理解作品的背景,观众也无需特定的地点和设备,只要有网络的地方,随时随地都可以观看直播。由于直播内容一般没有叙事的连贯性,观众在观看直播过程中可以迅速地进入和抽离话题。另外,只有极少数的红人直播会录制下来供观赏者进行再观看。何况再观看失去了现场的参与感,也就失去了直播最重要的部分。所以直播内容被牢牢地定格在过去,淹没在网络时代的大数据之中。

  其次,红人直播在美学上欠缺审美的独特性。一件艺术品,必定是在审美上有着独特之处。不能否认,红人直播有其自身所谓“美”的特点却并不具有艺术审美的价值。就像人们在自然界中所感受到的审美情感和在艺术作品中所感受到的审美情感是极为不同的。对于主播来说红人直播的形式和形式关系并非是情感传达的对象,而是一个通过展示符合商业潮流的自我而获得利益的手段,对于观众来说则是一个满足自我猎奇心理的途径。

  浓重的商业气息和同质化的直播内容,使“独特”成为红人直播中最边缘化的形容词。千篇一律的直播内容,和由于网络审美的趋同性而大同小异的主播外貌,使观众对于丧失了独特性的红人直播极易产生审美疲劳。现今红人直播的主要受众,是文化文艺素养中下、使用网络时间较长的人群,他们普遍受网络传播的审美影响较深,对于直播的主要观赏点在于主播的样貌。这就产生了由观众来主导的直播文化。

  有时,大众文化最终能够演变成艺术,但通常是在特定的历史时期。比如拥有浓厚商业气息的波普艺术就来源于二战以后人们对于安定生活的美好怀念和想象。在不同的时代,审美潮流上的改变,通常来源于生活习惯改变、经济发展、文化入侵、历史冲击等社会问题。艺术家对于时代的把握和观察会融入艺术创作之中。这些艺术作品符合时代发展的趋势,所以也会潜移默化地影响、刺激着大众的审美。这就是艺术家的先驱精神,能够走在社会进程的最前沿,带动流行潮流的发展。而红人直播中最广泛的直播内容,就是以符合当下大众审美标准的美女在镜头前用某类特定的表情和语言来吸引观众。这些红人不断紧跟潮流的走向,以此来制造一些话题。这一点上,红人直播只能属于社会进程潮流的中间梯队,而不是先驱者。

  最后,红人直播的内涵是空洞的。艺术作品是否能够传达情感,传达什么样的情感?一是取决于艺术家的创造活动,二是取决于艺术家本身的情感。受目前红人直播的受众限制,红人直播平台上,鲜有能够跳脱网络审美至上怪圈的节目。由于主播的目的是赚取商业利益,导致红人直播看似是主播在引导话题走向,实则是观众的喜恶在引导着主播的话题内容。红人直播内容普遍局限于某几种类型,同类型之间几乎无实质差别,不同类型之间区分不明显。最重要的是直播的内容空洞乏味,很多主播在几个小时的直播之中无非是在和观众斗嘴、问答或表演。这种聊天形式的直播活动,因为观众流动量大,导致直播内容的碎片化,没有连贯的叙事内容。碎片化的信息也就导致了即便主播想要有情感的表达,仍旧受到形式的限制。原本在直播过程之中就缺乏生活情感,以直播的形式改造情感则更加成为难事。

  激活文化的商品属性,使得文化产业服务于大众娱乐,符合当下建立在盈利回报基础上的经济体系的利益。红人直播是完全依靠盈利生存的行业,在这种利益追逐的过程之中,主播们会将直播内容保持在最大众化的娱乐倾向之中。在目前红人直播的主播人群之中,95%以上是外形靓丽的年轻女性,观众则男性居多。性吸引成为主播与观众之间主要的联系。红人直播的主播,大都年龄偏低、追名逐利、文化素养较差,而大众对于红人直播的内容也并不看好,多数网友都认为红人直播的内容低俗,其价值仅仅停留在庸俗的视觉消费上。这也导致了红人直播内容所承载的文化价值少之又少。

  “红人直播”在艺术上不被认可的问题,也反映了大众文化与艺术之间复杂的关系。红人直播承载的是当代以商业利益为主的文化传媒的弊病,也是由于我们的教育系统中,将艺术鉴赏置于边缘位置的负面后果。不论是主播还是观众,参与者大多艺术鉴赏能力有限,文艺素养较低,而红人直播又恰好是这两方面互动交流的产物。大众文化的发展源于社会发展,当今社会最为严重的大众问题是空虚,在这样的环境之中大众文化的发展也难以产生其艺术价值。

(编辑:王解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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