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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住乡愁的日本范式

时间:2017年02月17日 来源:《中国艺术报》 作者:罗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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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座古民居的庭院按照日本传统的园林意境进行修整后,极富古典趣味
村落中闲置的民居大都改造成具有时尚气息的“展览展示馆”
造型艺术家们在山间小道上用竹坯创作的艺术品
  艺术虽然无法超越人类世界和大自然,但是艺术会使世界和大自然变得更美好。这是不久前我在日本参加的一次旨在以艺术唤醒乡土的“大地艺术节暨国际论坛”所留下的印象。
  自人类文明滥觞,艺术就在不断地改变世界和自然:作为一种普世语言,艺术能够以最细腻的观察和最深刻的反思不断突破局限,激发灵感、催生创意、沦肌浃髓,直接带给世界深远的改变。在论坛上,“艺术节”的发起人北川富朗将他的《艺术改变地域》和《乡土再造之力》的两本书送给我,并希望我为《艺术改变地域》一书即将在中国出版的中文版写个序。在他的书里我读到了一个他们是如何通过“艺术节”用艺术拯救乡土村落留住乡愁的故事。
  从18世纪瓦特发明蒸汽机开始,工业化浪潮迅速席卷全球,世界各国或先或后纷纷走上乡土的城镇化之路,人类逾千年的农耕文明悄然瓦解。当世代在土地上耕耘的人们兴高采烈地涌向热闹的都市,当曾经生机勃勃的大地开始荒芜,一种叫做“乡愁”的纠结直抵人类的心灵。正如北川在书中所说,乡土面临的问题“这不仅是日本的问题,而是每个发达国家和不发达国家都面临的问题”。从中国的现实看,这个问题日本要比中国早了几十年。
  自20世纪60年代开始,日本政府在城市化加速发展的同时,实行了“开始采取生产调整与减少农耕的政策”。由此,大批年轻人纷纷离开土地,乡村人口迅速“稀疏化和老龄化”,农田也随之衰退。这个远离大城市的偏远山乡越后妻有正是“故乡在沦落”的缩影,而“大地艺术节”正是选择了这里作为发祥地。越后妻有位于新潟县南端,处于平地外缘和山地之间,日语里称为“中山间地”。从上世纪60年代开始,年轻人无法从故土上看到未来,纷纷“外逃”,农家从村庄里一户户消失,村庄里只留下那些年迈的老人。与中国不同的是日本没有户籍的限制,那些走出的年轻人自此就把家安在城市,很少或不再回乡了。所以留下的老人都在悲伤地说:“也许儿子下次回来大概是自己葬礼的时候吧。死了以后连个守墓的人也没有。”北川富朗是当年从山村中走出的年轻人,当他从东京艺术大学毕业后再回到故乡,心中的故乡已是“物是人非”,家中父母仿佛已渐渐失去了生活的根基和热情,故乡留给他们的只有失去了生存的自信和对未来的危机感。他清楚地记得,在一次大雪之后,村里的老人和儿童们都出来扫雪,吃晚饭的时候,大家发现“爷爷不见了”,当他们最后找到爷爷时,爷爷已被埋在大雪中去世了,而这种情况并不少见。浓浓的乡土情结和故乡情怀促使他一定要为留住“乡愁”做些什么,于是他想到了艺术。“如果能为这些老爷爷老奶奶创造出开心的回忆就再好不过了。哪怕只是短暂的也好”,北川富朗如是说。于是他萌生了创办艺术节的念头:“让艺术家把过去人们聚集的场所,把包含着一家人喜怒哀乐的地方的空虚和回忆变成艺术品,展现在大家眼前,他们要赞美这里的生活,要唤起当地人们的自豪感,也要给来到此地的外来者以感动”。于是,从上世纪末开始,北川富朗便将他用艺术拯救乡土的信念付诸于行动。“我们认为要对始终坚守海岛的祖先感恩,帮助生活在岛上的人重新找回自豪,并以此为基础再造海岛的未来。”他们坚信可以用艺术的力量提振这片疲倦的土地上人们渐渐消沉的意志,为那些失去希望的心灵重新找回生活的勇气,让乡土上的老人们更有精气神。
  2000年夏天,首届“大地艺术节”在人们的质疑和期待中开幕。那些曾经被遗弃的事物再次进入人们的视野,艺术唤醒了已经被遗忘的事物,并使它们延伸到未来。那些同人们日常生活和生产劳动紧密相关的生活方式、地方文化,和其中孕育、传递的文化与情感也再度得到挖掘,重新被阐释。在这片热土上守望着的人们,“把艺术节当作自己的东西,并以此感到自豪,他们认为这里就是自己的主场,每个人都以住在这里而觉得有生存价值,有自豪感”。曾经“用艺术搞乡建?这不可能吧?”的观望也随之烟消云散。目前,“大地艺术节”已成为一个由地方政府支持和资助,由民间团体操办的连续性文化活动,并实现了其创始人北川设想的,通过艺术节实现地区乡土振兴的目的。而由艺术节所成就的“越后妻有品牌”也使这个曾经“偏远落后”的山乡的资源引起了世界的关注。
  “大地艺术节”设定为每三年举办一届,每届时间将近两个月,从北川所赠我的他两年前在日本出的这本书中,我看到这样的数据,至2012年的第五届,已发展成为一个具有广泛国际影响的国际性艺术节。在第五届艺术节不到60天的时间里,已有来自五大洲的44个国家和地区的人员前来出席参加,总人数也超过50万人,许多世界顶尖的艺术家都或亲临现场或提供和创作了作品,来自世界各国的艺术家已为艺术节创作了超过1000件以上的作品。据新潟县的统计,艺术节期间,“新潟县内的经济波及效果已超过40亿(日元)”。而最主要的则是这片乡土上的人们产生了在这片土地上生存和生活的幸福感。随后,“大地艺术节”进一步发酵,受其影响,“濑户内国际艺术节”也应运而生,形成了北川富朗所期望的“越后妻有艺术链构想”。当我们走在越后妻有山坡上那些古老的村庄之间,看到那些“爷爷奶奶”脸上所洋溢出的幸福微笑,我相信,北川他们所设想的通过艺术节让“艺术家们将土地中蕴藏的力量展示出来,在创作艺术作品的过程中打开当地人闭锁的性格,把外面的人吸引到这片土地上,从而使来自城市的访客和当地居民都焕发出朝气”的理想已经收到预期的效果。
  纵观日本的文化人士通过艺术节唤醒复兴古老乡土的努力和实践,确实令人敬佩也使人得到启迪。但北川并没有在他的书中对于艺术唤醒乡土的实践进行理论上的升华总结,也没有为读者勾勒出一个可以照抄照搬的行之有效的模式,他只告诉我“为抵御全球化时代对乡土的直击,他将和艺术家们努力寻找方法”。他还表示,对于中国政府如此重视传统村落的保护与发展他们十分羡慕,在日本对于乡土的拯救主要处在民间和自发状态,对于中国正在进行的“美丽乡村”的建设他们更抱有极大的兴趣。我想,中日两国的现状和体制不同,但由于历史的渊源,存在着许多文化上的共通性。在我走访日本村落中所看到和发现的许多问题似乎与我在中国农村中看到的许多现象十分相似。也正因此,当今天中国农村正在出现的日益严重的“老龄化”“空巢化”等问题之际,当专家学者们提出的“传统村落”路在何方的叩问尚未有答,以及“望得见山,看得见水,记得住乡愁”的愿景当如何得以实现……诸多问题都在等待我们拿出行之有效的方法去面对去解决的情况下,“借他山之石,臻攻玉之境”,无疑可以给我们开拓更多的思路,也有益于我们创造出更多符合中国国情的解决办法。
(编辑:王士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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