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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条背扇连着根

时间:2016年08月29日 来源:《中国艺术报》 作者:张亚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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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州毕节苗族几何花卉纹背扇(挑花)

  在这个遍地是baby的时代,花几万块买个原装进口的婴儿车成为不少父母的选择,然而,这只能说明“壕”,完全和“优雅、艺术、文化”沾不上边。

  记者的建议是——可以考虑用背扇营造新鲜感——背扇即背负婴幼儿的带子,俗称背带、背儿带,是母亲背上的襁褓与摇篮。在中国西南山川秀丽、峡谷险峻的少数民族寨乡,妇女们用五彩斑斓的丝线和幽雅清和的靛蓝布为新生儿制作出最美丽的襁褓,将自己与孩子的身体紧紧结系在一起——这可比婴儿车更为亲子!据香港大学教授、敦煌研究院特别研究员李美贤介绍,背扇由婚前的姑娘们或者婚后的娘家成员制作,妇女们在赶集购物、走亲访友、节日赴会、从事田间和家务劳动时用它背孩子,既解放双手,又方便随时照顾;同时,族人对妇女品德的评鉴也是依据她们织绣工艺水平的高低;刺绣满幅、精巧华丽的背扇,更是显示自己聪明、能干和灵巧的物件。

  不如先去中国美术馆五层展厅、由中国美术馆主办的“情系寨乡——李惠贞捐赠西南少数民族背扇精品展”上“考察”一番——中央展厅中幽雅的靛蓝色背景、巨幅的贵州苗寨图片、用木架结构模仿侗寨民居搭建出的展示区,以及用竹竿悬挂起的精美背扇,令观众一迈入展厅便有置身于西南寨乡之感;而陈列其间的古老苗族织布机、编带架、各种植物染料以及绣花工具,则让观者对这些融入了伟大母爱与巧思的精湛技艺有更直观的了解。

  作为国家美术收藏和捐赠奖励项目,展览展示了西南贵州、湖南、广西、云南四省区20多个地区、8个少数民族的精美背扇150余件,它们来自香港“福慧教育基金会”副主席李惠贞在李美贤的帮助下自海外购回5000余件并无偿捐赠给中国美术馆的1770件背扇,尤以贵州织金、纳雍、黔西等地的苗族背扇数量最多、最丰富,制作年代跨越清晚期到上世纪80年代,很多刺绣珍品如今已不可再生。

  母亲背上的襁褓与摇篮

  背扇不仅是实用品,也是呵护幼小生命的保护体,更使母亲与孩子紧密地连接。因此,背扇在浓浓母爱的倾注下,被装饰得无比精致、美丽。从色彩搭配到造型艺术,这些以织、绣、染、镶、绲工艺制成的背扇,是用爱交织成的美丽画卷,不仅彰显了母爱的光辉和妇女们高超的技艺,更是西南少数民族文化艺术最集中的展示。“背扇艺术以华丽的手法和史诗般的记述方式,将山川大河、日月星辰、神话传说、迁徙历史、图腾信仰以及审美理想和美好祈愿绣著其上,令人叹为观止。”中国美术馆馆长吴为山说。

  “背扇是母子之间最亲密的一块布。”李美贤说。对于西南少数民族而言,最能体现寄望婴孩茁壮成长、家族绵延不断的民俗用品即是背扇。以苗、侗为代表的少数民族背扇,分别以本民族崇信的鱼、桐子花、石榴花、榕树花、混沌花、蜘蛛等,暗喻阴阳相交、枝繁叶茂。

  在许多民族中,鱼一直是丰衣足食、多子多孙的象征。依山傍水而居的西南少数民族,常将鱼的造型绣于背扇之上。贵州织金的“四面八方鱼尾纹背扇”以抽象或几何形纹样居多,双鱼纹、鱼头鱼尾纹还暗喻了苗族始祖央公、央妹的结合,绵延子嗣。石榴因一果多籽而被广泛用于象征子孙繁盛,与汉族的“榴开百子”纹样不同,贵州黔西苗族的“花鸟石榴纹背扇”则以潇洒写意的手法,在背扇上绣出硕大完整的石榴果,配以蝴蝶、凤鸟、折纸花等纹样,寄托多子多孙的希望。

  而展览中亦有不少亮闪闪的背扇——镶着很多圆形的小镜片、亮片或者其他反光材质,和广西三江的“花卉纹背扇盖帕”一样,都是希望借此吓走鬼怪,护佑生命。这与“万物有灵”的信仰有关,也与少数民族生活的环境关系密切——世居崇山峻岭之中的苗、侗、水、瑶诸家弟兄,与日月山川为依,和花鸟草虫为伴,形成了尊重自然、与万物和谐共生的观念与习俗;反映在背扇上,即是不胜其多、不厌其繁的花草田地、日月星辰纹样。八角花纹、石榴花纹、荷花纹、松果纹、鸡冠花纹、马掌花纹、蕨花纹……包裹幼儿,也算能够进行早期的“美学熏陶”吧。满布纹饰的背扇既是一种具有较高审美性的造型艺术,也是一种文化符号,象征着民族的子孙昌茂、生生不息。

  穿在身上的史书

  “背扇不仅有大胆的配色、独特的图案创意设计,同时也把对祖先的感恩和教育下一代的理念融入其中。”李美贤说。西南少数民族大多没有自己的文字,对本民族历史的记忆来自心口相传的故事传说、诗歌和以服饰纹样为代表的象形图案之中。太阳崇拜是西南少数民族的普遍现象;苗、侗等少数民族,常常以光芒四射的太阳纹绣于背扇中心,护佑婴儿生命;广西三江侗族的“太阳花卉纹背扇盖帕”上绣有九个“太阳”,象征侗族的古老传说——远古时期,洪水泛滥,淹没大地,始祖“萨天巴”在天空造出了九个太阳晒干洪水,拯救万物。而羊在彝族则是生活富裕美好的象征。在彝族背扇上,以贴补绣形成的羊角纹抽象成漩涡状,具有似花非花的视觉效果;而广西桂林彝族妇女以红、黄、黑三色作为背扇的主要色彩,是基于彝族尚黑、尚虎的民族习俗。

  图案反映记忆,也同样记录历史——明中后期特别是清雍正朝“改土归流”之后,汉文化开始传播至苗寨侗乡,背扇上大量出现的诸如“二龙戏珠”“盘长”和“福禄寿喜”等纹饰即是历史的反映;新中国成立后,背扇上甚至出现五角星图案,各少数民族之间的文化融合与交流也同时展开。例如展览中的广西三江“侗族龙凤纹背扇盖帕”和苗族的背扇无论纹样还是形制都难以区分——族际之间的文化交流与影响,使背扇显现出丰富多彩的多元化局面——一条背扇连着根,背扇既是西南少数民族劳动妇女重要的生活用品,也是本民族审美观、价值观、世界观的有形载体;妇女们用自己的慧心巧手,把对生命的呵护、对祖先的怀念以及对自然万物的热爱都融入到小小的背扇之上。可以说,理解了它们,也就理解了一个民族的精神、历史、文化和情感内涵。(记者 张亚萌)

(编辑:李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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