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媛媛

女性艺术与艺术女性

 ——浅谈女性的舞蹈创作

  讨论女性艺术的话题,就像讨论一个社会问题,性别这件事在很多行业里都常被提及,当我带领着北京当代芭蕾舞团在全世界巡演时也经常作为一个非专业讨论话题存在,也会经常被问到,在中国,像你这样的女性编导多吗?当我因为这个问题感到诧异的时候,才知道在欧美,大多数的编舞家都是男性。 作为一个女性艺术家的代表,回答这个问题时,首先我会因为自己是女性而骄傲,也因为在中国女性编舞家居多而骄傲,告诉他们,我自己会忘掉自己是有女性艺术家的标签,我常常忽略这个问题,因为社会的各个艺术领域有时候对女性艺术家有单独的界定。

  在整个艺术领域,无论谈到艺术发展还是关于女性解放和独立思潮的兴起,男性往往是站在主导的位置,并且往往都是以男性的角度去定位时代的发展和变化。在我们的舞蹈领域中领导者多为男性,但创作者多为女性。舞蹈行业中女性有着比其他艺术领域更多的优势与被关注度。女性舞蹈家、舞蹈教育家、编舞家们一直得到了充分的理解和艺术上的发挥。身在舞蹈行业的女性应该有着比其他行业更多的掌控力。我作为一个民营非营利性质的舞团领军人,创作资源的困难是可想而知的。但我没有那么多的创作任务和作品限制,有时间去创作自己喜欢的作品,有更多的自由空间去思考自我,可以把自我意识放在创作作品的中心,在创作之中也是在思考自我,思考社会问题可以在更多需要被发现的世界问题和新的变化中去探索。在这样的情况下,女性编舞家的标签显得更加被关注。我们这个时期的女性编舞家们,所在的这个时代比任何时期都有更多的空间和前行的可能。 

  我从未想去界定自己为女性编舞家,也从未以性别的角度看待舞蹈创作。也许是我赶上的这个时代中,影响我的人,给我带来机会的人当中女性居多。我曾经的老师,单位的领导和在我舞蹈艺术路上的引领者,她们在我舞蹈人生中起着明灯一样的作用。在合作过的舞蹈艺术家里,有着多位女性,无论是合作的过程中还是在看她们的作品时,不会去想她们是持有怎样的性别意识。这同样适用于我自己的创作。创作本身永远都在性别之前,我非常确认自己带着自己的个人态度来创作这件事,有的作品被人称之为有女性意识自己也会被贴上标签为女性编舞家。而性别意识从来就很明显体现在我的创作里,同时,它从来不是被刻意地用在我的创作中,而是自然地带入进来。作品中的性别意识是一种自然而然的呈现。 

  女性的创作观念  

  随着时代的发展,艺术家们在创作上能够更加自由地表达,每一个艺术家都会因为生存之道来选择自己的态度,观点以及创作内容。在我的舞蹈创作中,我一直关注情感社会问题、权力、自由人性以及人与人之间的关系等问题。在我的创作中,我的脉络与思考是以自我态度为出发点的。在这个过程中,作为女性的身份所选择的作品话题也是有着我个人的观点及视角的。虽然女性是不可回避的话题,但我并没有因为女性身份而刻意选择女性话题,反而关注社会问题是我的兴趣之一。2009年我创作了《霾》这部作品,思考着由社会变换所产生的人的彷徨与抉择问题。在整个满舞台海柔软的地面上创造了肢体的挑战,呈现了震撼的画面,在欧美几十场的演出中获得赞誉时会被问到,为什么这是一个女编导,为什么看不出来是一个女编导的作品,我认为,当我们在面对社会问题时,女性有着和男性同样的心理力量,女性也和男性一样有责任,关注社会发展中出现的问题,女性更比男性能够敏锐觉察出人性的心理变化,这是我们女性的特殊技能。因为谈到这个关于性别的话题,我才反思到女性在的问题上有时候会比男性更包容。我的作品中自然也体现了女性的敏锐观察、独立思考、细腻表达,这是在出于女性心理而提出的问题背后,我关注的是一个个真实具体的社会人。在创作作品《野草》时,我在鲁迅先生的散文里,找到不同时代给予年轻人相同的思考,对于我们所生存的时代,同样的社会责任与义务,与性别无关。在舞剧《夜莺与玫瑰》中,我思考着面对爱情的奋不顾身并不分性别。也许在面对自然处境对于女性创作者来说更容易感同身受。只有当女性能将自身置于两性差别之外,才会对世界采取一种更广阔、更无私的态度,才能成为一个真正的创作者。

  二、 女性的力量 

  过去的十五年间,我带领北京当代芭蕾舞团,用舞蹈作品游历于北美洲、欧洲、亚洲的四十多个国家。编创现代舞和当代芭蕾作品。舞蹈不只是肢体动作,它带给我的是一种思维方式,用最宝贵的独立思维方式找到并发现了自我,通过肢体将思想呈现在作品中,表达我的观点与态度用作品站在自己精神世界的控制点,自由表达我自己的思想,态度和感受。建立这个舞团的目的就是要给自己自由的精神世界找一个家。

  在创作的过程中我常把自己的经历对应到一些作品人物当中。在建立舞团的一路上,对未来一直就充满了未知和不安,但同时又充满了挑战和吸引力。2017年,我导演了一部易卜生的话剧作品《海上夫人》,讲述一位向往自由的女性内心挣扎的故事。作品主题表达自由其实是冒险的一件事情,就像《海上夫人》里那句台词 去海上吧,你也许会看到被太阳照闪闪发光的海洋,也许会遇到一次海上的风暴。但外面那一切就是那样的吸引人。北京当代芭蕾舞团的存在,就是我用女性的不理智和足够的勇敢让我去面对一切的不可能,用女性的不理智去面对有吸引力的未来,用女性独有的韧性与包容去承担所有的困难。当女性拥有完整的精神世界,就能够独立掌握自己,女性有独立的精神世界,就会被尊重,反之则没有面对困难的抵抗力。女性做到精神的独立要比男性困难多。所以,我觉得女性艺术工作者有时候真的需要很强大的内心来支撑自己,平衡好自己的心态和生活才能一路走下去 

  总之,舞蹈创作占据了我生活的大部分,在这里我感到释放、自由、有成就感和有安全感。作为一个舞蹈创作者,我在舞台上置放了我的精神世界。表达当下,把自己的态度放到作品当中,我更愿意做一个真实的艺术家,而不只是一位女性 我们更希望的是用我们的艺术去呈现社会的感知,这也是艺术家的责任。在舞蹈的精神世界里,我找到了那个追求自我精神世界,寻求独立自我,为自己做决定的女性,像在海洋里的自由感。

    也许女性艺术的标题会让人过多关注艺术家的性别,但我更希望没有性别艺术的标签,从而让人们更关注作品本身的价值。在创作的过程中,我从来不会在作品中刻意去表现某种性别的特质。我认为作品中应将理性与感性,自我意识,个人观点与个人态度穿插在一起的。有时候性别因素会在各方面影响我们,不过在舞蹈创作领域,也可以说这个影响并不大。最终取决于如何看待舞蹈表达。我非常希望有一天,我们聊舞蹈艺术的时候不会有这个话题,这意味着我们能客观平等地对待性别与舞蹈创作的关系。 

  对于这个时代,我依然充满着期待。因为这个时代比任何时期都更加鼓励女性勇敢前行,因此女性也将面对更多的自我挑战。带领北京当代芭蕾舞团前行的一路上,也是女性特有的韧性与包容让舞团的生命力延续。我想我能主导的事情就是发展自己,并朝着理想的方向前行。有些感受是只有女才懂得的,有些力量是只有女性才具备的,有些困难是只有女性能克服,这是生命的,我会把作品当作一种无声的却又铿锵有力呐喊。继续前行!

王媛媛,北京当代芭蕾舞团创始人,现任艺术总监、舞团团长。制作编创了20多部作品,其中《棱镜》获得墨西哥国家音乐厅颁发的最佳现代舞团奖。《霾》在美国BAM哈维剧院和肯尼迪艺术中心、英国伦敦萨德勒之井剧院、珀斯国际艺术节等剧院上演;《夜宴》在全美重要剧院巡演;《野草》多次赴欧洲与北美洲巡演,受邀纽约BAM“Next Wave”艺术节和华盛顿肯尼迪中心,芝加哥哈里斯剧院及南美国家;《夜莺与玫瑰》首演于上海国际艺术节,巡演于奥地利、爱沙尼亚、拉脱维亚等;《毒》由奥地利圣帕尔滕艺术节违约创作之后巡演于欧美。